第四章 怪物的营业方法

  关于记忆这件事:
  湿润坚硬的石砖道路上，他突然被水给呛醒了。
  稍稍抬头，那水是从天上而来。
  “啊……原来是雨水。”
  存着一口气，他眨了眨眼，已经记不清多久没有吃东西了，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，只能任由雨水声由小而大，渐渐吞噬所有感官。
  他想他的终点就到这里了。
  在骯脏的小巷中，全身湿透狼狈地死去。
  这里的土地铺满了石砖，所以他连回到土里，成为自然的一部份都做不到，他多么希望至少自己可以成为土壤花草的养分，但如今他也只能成为某些虫子的新自助餐，发臭、发烂，也不知道虫子有没有吃过蛇肉……
  『呵……』死到临头了，他对自己还能胡思乱想的本事，不禁感到好笑，身体就忍不住抽蓄，笑着笑着，从眼角流下的咸味却混进了雨水中。
  『不想死……我不想死……』他若是做好死亡的准备，一开始也不会进城寻求生机了。
  然而那些人类没有一个愿意出手帮忙。
  旁边来往的车辆，那些疾驶而过的光线不曾为他停留哪怕半刻。
  他绝望了。
  一双黄浊的蛇瞳就要失去光彩，直到一辆豪华的长型礼车停在了他旁边的餐厅。
  那是一辆纯白的礼车，前后还跟着好几辆随行保护的车辆，他从没看过这样的场面。
  接着在一群人的簇拥下，有个孩子边咬着麵包，边被催促着上车。
  小孩子似乎注意到了他，连带着他周围的保鑣们也注意到了，他们凶神恶煞的就要将他赶走，但小孩子却挥了挥手。
  『就只是上个车，没必要惹麻烦。』小孩子说道，眼角只是瞥了一眼，便转身上车。
  多么无情。
  他想也是，现在部分的异人族和人类还在打仗，而且他们的初衷就是饿死异人族，又有哪个人类愿意帮助像他们这样的怪物呢?
  “真是的……发起甚么战争，倒楣的不还是平民吗?无论是异人族的，还是人类的。”
  但出乎意料的是在车子啟程前，礼车的车窗被摇了下来，属于小孩子的手拿着麵包，伸出了车窗，整个被雨淋湿也不在意，直到那麵包被准确的丢到了他面前。
  『殿下，那可是异人族……』
  『没事。沙布肯定也会这么做。』
  『竟然学习那种招唤出来的怪物……』
  尽管雨声如何吵闹，他仍然清楚的听到了孩子与随从的话语，那是多么令人惊讶、那是多么令人诧异、那是多么令人喜爱的……柔软的声音。
  车子渐渐驶离，他来不及道谢，最后只能爬着，艰难的捡起麵包，大口咬下，他边哭边将麵包啃食殆尽。
  谢谢……
  他在心里郑重地说着。
  那一夜，他活下来了。
  羊睡得不是很安稳。
  他紧闭眼睛，感觉自己全身都硬梆梆的。
  奇怪?
  他记得明明入睡时，床铺很柔软舒服啊……
  倍感疑惑的少年不断翻身，挣扎了好一阵子就是不肯睁开眼睛，就怕睁开眼睛后，他就睡不着了。
  但无奈身下的坚硬程度实在是令人难以忍受的不舒服，于是羊还是缓缓张眼，不料一张眼便是斯芬克满脸的笑意，直勾勾的盯着自己。
  羊立刻就被吓的倒吸一口气，他发现这里并不是睡觉的房间，而是在厨房正中，那张巨大的桌上，重要的是梵华并不在身边。
  少年下意识就要大叫，没想到斯芬克的动作更快，一手就摀住了少年的嘴，将他压制在了桌上
  「敢叫，我就咬你。」斯芬克威胁道，他始终带着一抹邪笑，青蛇化作的发丝落在了少年的脸上，牠们摩娑着白嫩的双颊，细小的蛇信更不时触摸着少年敏感的脖颈，顿时让少年绷紧了身体。
  羊闻言，内心不禁赶紧强制让自己冷静，仔细思考一下，他认为斯芬克伤害自己的机率不大，不然也不会特地等到他醒来，而且还要他不要声张，目前的情况恐怕是有事要让他做吧……
  于是他暗自叹了口气，边在内心埋怨梵华的不中用，边乖巧点头，表示愿意配合。
  斯芬克看着他的眼睛，就像在确认少年真的听话后，才慢慢退了开来，衝着羊就是一阵傻笑，然后递出了围裙，他说:「快点!快点!教我你之前做的麵包!」
  「……天还没亮呢……」
  「唉—别躺回去!你看，天亮了。」
  闻言，少年彻底无语，他看着窗边逐渐射进来的太阳光，当下想炸掉太阳的想法都有了。
  怎么这些异人族都喜欢一大清早叫人起床呢?
  再回头来看，斯芬克站在淡雅如雾的朝阳下，长眉若柳，身如玉树，若是能无视苍白的皮肤和蛇瞳、蛇发，他的脸无疑是标緻的，五官深邃，外表看起来放荡不拘，但眼里却不经意流露出满满的温柔与宠溺。
  梵华的脸总是被瀏海遮住，所以羊不知道是不是异人族都长的这样……像是某种艺术品一样，又或者这样……看人的。
  但他知道对方此时穿着粉色蝴蝶结的围裙看起来有多违和。
  就好比他经常在电视上看到的帅气男模特，偶尔却会穿着裙子登台是一样的违和。
  「只是做麵包的话，应该不用瞒着梵华吧?」羊问。
  「当然要!因为我还想好好看看你啊!」说着，斯芬克便捧起了少年的小脸蛋，又捏了捏他的手，把少年细细观赏了一番，搞得对方吓得一下子又缩到角落去。
  但斯芬克却很愉快，他蹲到少年面前，说道:「嗯!果然没认错。」
  少年听着斯芬克的话，一愣，最终却甚么也没表示，只是偏过头，他回答:「不知道你在说什么。」
  「是吗?嗯……毕竟过了很多年。既然忘了就没办法了!」斯芬克笑道。
  关于门面这件事:
  羊再次从睡梦中醒来，这次他是被热醒的。
  金色的眼瞳如同死鱼一般，少年盯视着前方衣柜发呆，入住斯芬克家已经有一週了，说实在这里的待遇比他想像的要好太多了，不只有自己独立的房间，也有提供三餐，斯芬克出乎意料的很会料理，端出来的餐点堪比贵族专厨的手艺，这种天才竟然不会做麵包，着实令人意外。
  每天羊的工作其实也很轻松，就是教斯芬克做麵包。
  理论上一次教一种麵包或甜点，斯芬克会记下笔记，然后自己尝试，如果有不懂再问，直到他彻底学会后，才需要再教另一种。
  所以羊这个老师，当得非常轻松。
  至于梵华则是包办了所有粗活，毕竟他对于人类，会的不多，所以有许多事情都还需要斯芬克和羊指导，三人就这样过着简单日子也是不错的。
  只要不动手动脚的话……
  说回开头，少年被炎热拉出了美好的梦乡。
  他对于此刻揽在自己腰上的粗壮手臂，实在是懒的理会。
  自从曾经被斯芬克无声无息地拉去烤麵包，梵华就十分自责，虽然经过时间相处，两人都知道斯芬克基本无害，但只要一想到若是被其他怀有恶意的人绑走，梵华便无法接受，明明他也是个绑匪，但比起绑匪，梵华却更像保护者，于是在坚持下，梵华搬进了少年房间，与他同住。
  斯芬克当然好心的想提供另一张床舖，但无奈要把原本的双人床换成两张单人床需要时间，所以目前就只好一人一异人族共同挤在一起了。
  也就变成了现在的情况。
  这样的保护慾，羊是很感谢梵华的，但有时又觉得似乎有点过头，彷彿比起保护，更像是佔有，就像是……狗跟他的骨头那样的感觉吧!
  羊思考着，可是对于梵华的这种情感是他始终无法理解的事情，斯芬克对他好，八成是把自己跟以前的恩人搞混了，但梵华呢?
  梵华也是因为飢荒的事，想报恩?
  那为什么不直接挑明?
  羊思考着，然而越是思考，身体就越是燥热，特别是这种大热天，梵华本身的体温很高，就像是24小时发功的暖炉，与他离的近了，就容易冒汗，而冒汗就不能达成羊每两天才洗一次澡的目标。
  这可不行!
  要知道羊每次洗澡都得在厕所待上一小时，有太多”手续”，非常麻烦的。
  于是羊抓着床沿，他也不想爬起来，那太费力气了，就只是像条虫似的扭动，想缓缓远离身后的暖炉，没想到这时那手臂却突然动了!
  彷彿触动了什么机关一样，迅速收紧，将少年收进了怀里。
  怪物带着少年，一时间就像护食的动物，瞬间起身，四处张望着，甚至发出了属于野兽的低吼。
  羊被梵华这副模样吓了一跳，他靠着结实胸膛，感受到了快速鼓动的心跳，抬头往上看去，锐利的鯊鱼牙亮白的显露，手臂上的粗筋更是直接延伸到梵华的脖颈，羊瞪大双眼，没有说话，梵华的阴影整个将他垄罩，这个瞬间他竟有种似曾相似的感觉。
  好一会儿，少年才将手缓缓放在怪物的手臂上，他轻轻拍着，就像母亲安抚着孩子入睡一般，一下又一下，平缓而规律的，怪物低下头，正好与少年对上了眼神，那是如同眾星闪烁的深邃的蓝色，他终于看到了他的眼睛，顿了顿，梵华才像是突然醒了一般，将身体恢復成普通成人的大小，带着歉意，他赶紧放开了羊。
  「抱歉……我太衝……」梵华想道歉，但话还没说完，他便被羊踹下了床。
  梵华整个头朝地的摔下，脑袋撞在地上，瞬间的疼痛甚至让他一闪泪光。
  「你干甚么?我又没弄伤你!」爬起来后，梵华忍不住愤怒问道，他看着羊有躺了回去，那双一直 看起来没怎么睡饱的眼睛竟然正瞪着他。
  「热死了，离我远点。」羊回答。
  「什……」闻言，梵华几乎是额上青筋瞬间暴起，他怒道:「你这臭小鬼!为了你，我都特地缩小了身体，你还想怎样?」
  「那为什么你要抱过来?」
  「……」梵华顷刻间无言以对，虽然他根本不记得自己睡觉时有抱住少年，但他也知道少年根本没必要撒这样的谎，所以这件事十有八九是真的。
  顿时，梵华有些心虚地不敢再望向羊，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做何解释，直到他注意到了床脚缓缓上升的一颗脑袋，以及无数个小蛇头。
  「因为人类的体温与异人族相比是比较低的。天热的时候抱起来比较舒服呀!」斯芬克解释着，话音刚落下，便趁机跳上床，抱住了羊，把他当成某种冰凉抱枕一样的磨蹭。
  「唔哇!放……开……我……救……我……」羊哀号着，这不是他第一次被人当成娃娃这样的对待，梵华也通常会很快拉开对方，尤其是异人族的体温高，他们凉快了，少年却是越来越热，于是羊当即便向一旁梵华求救。
  梵华见状，立刻就皱眉，他下意识的伸手，想将斯芬克拉开，就如往常一样，然而他随即便想到了刚才的不悦，一口恶气无处宣洩，于是他索性双手一摊，恶作剧的笑道:「你不是要我远离你吗?」
  这下子可换羊无言以对了，眉毛抽了抽，
  “这傢伙……度量好小!”羊心想道。
  「对了!羊太可爱，害我差点忘了一件严重的事……」抱了一会少年后，斯芬克这才说道。
  他和羊坐在床铺上，羊似乎是放弃了挣扎，像是娃娃一样，任由斯芬克轻轻撸着柔软的头发，斯芬克说道:「麵包……完全卖不出去啊!怎么办?」
  这还真是个严重的问题。
  闻言，梵华原本就紧锁的眉头，又更深了些，他不喜欢斯芬克一直抱着羊，刚才一时赌气没阻止，现在想阻止，但羊已经不打算向他求助了，这让他不禁有些后悔，只好想办法转移注意，他问:「为什么?麵包很好吃啊。」
  「对呀!我也这么认为，但就是……」
  「你不会都自己吃掉了吧?」
  「怎么可能!要是没赚钱，不只你们没工资，我也要喝西北风啦!」斯芬克说道，然而他说的话却让梵华是突然一阵疑惑。
  「喝、喝西北风?风能喝吗?」梵华问。
  瞧他认真询问的样子，斯芬克一时之间竟是想笑，却又不忍心笑的心情，索性乾咳了一声，来缓解笑意，他解释:「风当然不能喝。这是指没东西吃、空着肚子过日子的意思。」
  「原来如此……」梵华点了点头。
  这虚心受教的样子，大概也是梵华不讨人厌的优点之一吧……
  「哼哼!有没有越来越佩服我啊?」斯芬克得意说道。
  「嗯……你虽然变态了点，但对于人类知识还可以信任。可惜变态了点。」
  「喂!我只不过是不隐藏自己的喜好而已!不是变态!」
  羊望着两位异人族又要吵起来，不禁叹了口气，随后才缓缓开口:「因为你们的外表太可怕，所以才根本没人敢进店里吧?」就像是想提醒两位异人族别模糊了问题，然而随着答案呼之欲出，异人族们却似乎没听懂，纷纷露出了不解的表情，特别是斯芬克，他一副震惊的样子，问道:「怎么可能?苏菲小姐就很喜欢我!」
  「苏菲小姐?」
  “这又是哪来的人名?”梵华心想。
  「我开店前，包养我的好心女人!」斯芬克一脸怀念，单手扶着脸就是一阵陶醉。
  但梵华和羊却是有些无言，
  “原来他还曾是个小白脸……”他们无不在内心想道。
  「这世上人的喜好各不同，这点我不否认。但你们想想……一般麵包店大都会有什么样的客人?」
  「想吃麵包的人。」梵华毫不犹豫的回答。
  对此，羊直接选择了无视。
  「嗯……家庭主妇?上班族和学生?」
  果然是比较了解人类的斯芬克，回答得比较有意义。
  少年闻言，便点了点头，表示赞同。
  「这里虽然是人与异人族共存的城镇，但人类还是佔了多数，而且还得考虑……肉食异人族与草食异人族的差别……」少年继续说着，顺道伸了伸懒腰，他爬出斯芬克的怀抱后，两位异人族都以为他要做什么，没想到羊却只是躺回床上，抱着枕头，他淡淡说道:「总之……就是你们对那些人来说，长得太……有衝击性了。所以人家才不愿到店里消费。」
  肉食异人族与草食异人族，那是异人族中的分支。
  异人族的外表虽然与人类相似，但习性还是与动物较为相似，所以向来弱肉强食的他们偶尔也会出现同族相食的状况。这种情况在飢荒时期特别严重，大都是肉食异人族吃掉草食异人族，这导致战后，肉食异人族特别令人恐惧，尤其是从外表上，一眼就能辨认出肉食性的异人族们。
  「嗯?我是草食啊……」梵华说道，然而听到这句话的羊和斯芬克却纷纷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。
  「你?就你那一口利牙?那兇残的身材?」斯芬克惊讶道，不只他瞪大了眼睛，小蛇们也是张大了嘴，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。
  「我没说谎!你那甚么表情啊?」
  「噫!你别过来!会把我对草食动物那可爱无害的印象抹掉的!」
  「你!」
  关于门面这件事2:
  早晨，梵华将製作好的一面大木牌掛到了店门口。
  晨光照耀在街道上，就像是某种信号般，忙碌的人类与人外来来往往，各自向着自己的目的前行。
  这是个一大早就很吵杂的城镇，学生们结伴同行，听着附近早餐店不断传来”帅哥”、’’美女”的叫唤，打扮整齐的上班族排着队买咖啡，有些还在确认等等开会要用的东西，有些则优间的看报纸、滑手机，但就是没有人愿意走进他们的麵包店。
  是因为他站在店门口吗?
  梵华微微皱眉，这时他并没有缩小身形，昨晚为了挤上羊的床，已经维持了一夜的小体型，现在他需要恢復真身，休息一下。
  他看到旁边有学生隔着玻璃窗，远远的，似乎正在观赏店里的麵包，于是梵华兴奋地靠近，庞大的身体，那似乎是高中生的学生也只到他的胸口高度，学生当下便被怪物的靠近吓得逃走了。
  「嘖!我甚么都还没说啊……」梵华有些挫败的嘀咕了起来，不悦的心情甚至让他忍不住就踢了路边小石子。
  「没办法，人本来就会本能地害怕巨大的东西。」
  「哇!」
  少年的声音突然出现着实让梵华吓了一大跳，他惊叫着，就只差没有跳起来了。
  回头望去，只见少年不知何时开始便蹲在了店前的花圃旁，伸手戳着花瓣，似乎是在玩。
  斯芬克的麵包店店面不大，但前头入口却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庭院，花圃和小池塘各佔两侧，中间则是能够入店的石头路，怎么也算是十分雅致的店。
  梵华看着少年本就娇小的身子，现在蹲着，到更像是一糰小丸子，原本破烂的薄被在斯芬克的巧手下，被做作成了一件白色外套，穿在羊身上，整个白白净净的，十分可爱。
  特别容易让人想到那种……一团白白的小绵羊。
  「真难得你会出房间。」梵华悄悄忍住了笑意，他从一旁拿来了水壶给羊，便也跟着蹲了下来。
  但巨大的身影一下子便为羊遮住了所有阳光，梵华以为少年会开心，毕竟每次掀开棉被，少年都叫着什么见光死、太亮了的话，没想到羊却站了起来，咚咚咚的跑到了另一边，然后才开始浇花，他见梵华疑惑，才缓缓解释道:「偶尔要晒点太阳，不然会发霉。」
  「发霉?人类还会发霉?」梵华惊了。
  「对啊……全身会长满黑色的斑点，变的噬血，连人肉都吃。」
  「什、什么?」羊说的平静，梵华却越听越是心惊，他不禁想起曾经在人类电视上看过类似的片段。
  “原来那是真的吗?”
  怎知，这时梵华注意到了羊微微颤抖的背影，他当下立刻就顿悟了，脸一沉，忍不住就恼羞成怒的轻戳了戳羊的脑袋，他怒道:「你在骗我，对不对?」
  瞧这脸不红，气不喘的样子……
  「呵……」一声轻笑。
  果不其然，少年是在背着怪物偷笑，金色的双瞳笑得都沾上了水气，看起来一闪一闪的，少年已经很久没有笑成这样了，眉眼弯弯，小口更不经意地露出了虎牙，沐浴在阳光下的羊感觉就像在发光一样，令梵华一下子便忘记了刚才的不悦，只是傻愣在了原地。
  “你果然……还是比较适合这样。”他心想，不禁也是会心一笑。
  「不过想晒太阳的事是真的喔……偶尔晒一下很舒服。」羊伸了伸懒腰，偷懒的他马上就累得靠在了梵华身上，竟是直接闭眼享受起日光浴。
  梵华的嘴开了关，关了又开，似乎有甚么想说，但最终还是咽了下去，只是微微一笑，直接坐到地上，任由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也不在意。
  「你不怕我吗?」好一会，梵华才缓缓问道。
  他望向了先前拿出来的木牌，那上面正清晰写着”徵人”两个大字，仔细看的话，边角还有被斯芬克强硬加上去的”要美的!可爱的!”几个令人尷尬的小字。
  那是他们想到的增加顾客的方法。
  他们打算徵几个外表平易近人的人类或异人族，充当前台人员，而梵华和斯芬克这种凶神恶煞的就最好减少露面。
  少年闻言，揉了揉眼睛，阳光太舒服，害他差点就要枕着梵华的大腿入睡，他顺着梵华视线，也望向了木牌，他知道这不是最好的方法，却是最快、最简单的方法，于是他说:「会怕比自己还笨的生物，感觉……」
  「喂!」梵华拋来了警告的声音。
  「……」这下少年沉默了，才再开口:「一开始是很可怕，但现在不会。」
  羊回答，他的眼睛真的快闭起来了，梵华见能在自己身边安然入睡的少年，嘴角不禁带起一丝丝的笑意，于是他轻轻将少年抱了起来。
  「话说你一开始会怕?怎么记得没甚么表情……」梵华回想起了羊那时一副无所谓的态度，有些疑惑。
  「可能是因为累了，就懒得做表情了吧……而且如果要死的话，我希望是在睡梦中……死掉……」
  「呃……」
  “所以那时才赶着上床睡觉吗?”梵华倍感无奈，这个人对”懒”的执念已经超出他能理解的范围了。